我愣愣的呆坐在那里。
于是我突然想起来了。
他的死是那么轻于鸿毛。
从虚空而来，又坠落虚空的底。
因为他是那样温柔的人。
为小恶魔而生的他怎么舍得让我困扰。
脑海中电光石火般的一个闪现，我突然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向他——
他正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。
他没有追逐后退的我，只是轻轻的伸出一只手想触碰我的指尖。
他的手指像一株脆弱的百合，洋溢着在生死线间挣扎的苍白。
他笑了。
「咔擦」
在减速流淌的时间之河中，我睁大了自己的眼睛。
话语堵在喉咙之中还没来得及迸出，感情依然在游荡还未归位。
我又一次失去了他——
虽然这次我未曾拥有。
他扭断了自己的脖子，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告诉我：
“我……好爱你……所以我……给你……自由。”
☆
最后，使我离开那片黑暗的，不是他的离开，而是阿雅柔软的手。
她轻轻的推着我，用温暖的手指抚过我耳边的碎发。
“前辈——”
我感觉我的眼角还有泪珠。
我用力在袖子上蹭了一下，然后直起身冲着阿雅的方向睁大了双眼。
但是眼前仍旧一片模糊。
“前辈……你还好吗？”
“啊……啊？”
“眼睛红红的哦。”
阿雅担心的指着我眼睛的下方。
装傻失败。
我只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摸摸我哭红了的眼眶，“哦……大概是刚才睡的太用力了压的。”我勉强的冲她抽动了一下嘴角当作微笑，“安啦。”
“前辈你还真像小孩子呢。”阿雅好像笑了一下，把白色的马克杯推到我面前，里面泡着三角形的茶包，“忙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喝水，这里还剩下些茶包，虽然不是什么好茶但也用总比白水强一点。请不要嫌弃好好喝下去吧。”
我的大脑嗡嗡响。
热水氤氲的蒸汽湿润了我的眼睛。
尽管我之前说过热水是我疲劳时的「非如此不可」，但我一点都不希望洞悉这一点的是阿雅。
我缓缓的用手覆上杯子，但是杯子很烫，于是我的手自保般的弹开。
我又用手抓住了杯子，但是这次我却并没有任由身体惧怕高温。
灼热的温度让我仿佛重回了和他见面的荒野，手上刺刺的疼痛让我的痛苦的内心得到了些许舒缓。
啊啊，人果然是……
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会自残的人。
但是如果事情没有行进到这一步，我可能不会发现自己懦弱的本真。
现在，如果能让我的内心舒缓，如果他能活着获得幸福……我宁愿去死。
模糊的双眼渐渐清晰起来。
“前辈，很烫吗？”
阿雅站在我身边。
她凝视着我紧握杯子的手但却并没有阻止我。
这时恶劣的我在心里有了对比。
如果是大姐头的话，她一定会阻止我再来上一拳吧。我一定不会希望让她看到这样的我，一定会一直一直保持坚强的内心。
但是阿雅她……
在她的心中我是什么形象呢？
高大的？
处事不惊的？
或者是……
包容的。
她当真知道我是多么丑陋而卑贱的人吗？
毫无了解的就爱上这样的我，甚至还有了强烈的独占欲。
我并非是她的希望，她也救不了我。
我微微的笑了笑。
“不是很烫。”
就在我咽下第一口茶时，我眼前的某个角落闪烁起光亮，桌子也开始振动。
我用余光一瞥，明亮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的名字——
“烦人精”
我的内心突然一凉。
我很不自然的偷偷看了一眼阿雅，她显然也被手机的振动吸引到了，我这时只能祈祷她的女性直觉不要那么的准……
“前辈，这是女孩子的电话吧？”
确。
我放开了对我来讲已经算是温热的水杯。
“这是……那个，于浩你还记得吗，就是在这次事件中的那个幸存者小孩。”
“嗯，我记得。他的爸爸不幸遇难了吧……好可怜。”
“是啊，他也没什么亲戚，所以我就联系了一个我认识的福利院院长……啊那我先去接电话。”
我拿起手机向没有人的方向走去，在我错身离开阿雅的一瞬间，她的眼睛里有一丝黯然。
☆
“喂？”
“啊啦拉～小可爱又在欲求不满了～”
女人娇媚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，但我却没什么想接梗的欲望。
“我现在没什么心情……于浩已经接到了吗。”
“唔嗯……基本上这样没错啦……”
仿佛感受到我的语气确实十分低落，女人也给面子收敛了一些。
“但是他一直吵着要大哥哥我没办法带走他耶～糖也给了，情绪也安抚过了……”她突然压低了声音，“再这么闹下去我觉得旁边颤巍巍的老头要报警了哦？”
啊啊，好麻烦。
“于浩他在你旁边吗？”
“不在呢，我现在在院子里。你想和他聊聊吗？”
“嗯，把电话给他——”我顿了顿，“麻烦你了。”
“啊啦。”
对面轻轻的抽了一口气。
但女人却什么都没说，然后传来的便是一路小跑的声音。
“给～大哥哥有话要和你说。”
“真的吗？”
电话里传来于浩将信将疑的询问。
“喂……是……大哥哥？”
“嗯是我。”
“真的是大哥哥？”
“真的是我——”
“我得再听听你的声音才能判……”
“你爸爸变成水死了。”
“真的是大哥哥！”
对面的声音一下子明媚起来。
“人妖姐姐没有骗我，真的是大哥哥！”
“啊啦这孩子，我可不是人妖喔……”女人为自己有些忿忿不平，“伪娘现在可是正流行呢。”
“好了，浩浩。”
“嗯，大哥哥！”
“跟着人妖姐姐去福利院。”
“可以喔！大哥哥说去就可以！但是大哥哥不来吗？”
“我现在有些事情，如果解决了会去那边看你的。从现在开始人妖姐姐就是我的替身，如果你不听话的话，就再也别想见我了。”
我恶劣的性格又暴露出来了。
但是对于于浩来讲，这并不是一个能让他恐惧的理由。
他已经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也早就失去了普通的幸福。
现在我才是他的一切，我才是他的父母，我才是他的神。
“好喔！我会乖乖听话的！大哥哥一定要来看我哦！”
“我会快一点解决掉手里的事情的。”
说完，我把手机从耳旁拿下。
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。
那就不说了吧。
我盯着还亮着的手机屏幕看了两秒，摁下了挂断键。
“嘟——”
通话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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